駁斥「補習班數目增加，即升學壓力增加」謬論
◎台北市教育會理事：蕭詠太(Jordan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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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段時間，看到許多人將教改失敗歸咎於「十年來補習班成長五倍，所以學生壓力大幅增加」，甚至深具公信的《天下雜誌教育特刊》（2006年）也有此論調，個人實難苟同。個人長期參與教改志業，十餘年來致力於提倡「學生多元學習、找到個人唯一（自己），自然第一」的觀念，亦對國內補教生態有近距離之觀察；以上媒體與部份人士的論述與事實相差甚遠，不得不一吐為快，以正視聽。
事實是：十年來文理補習班總產值減少數十億。
「補習班數目增加，即升學壓力增加」這是長期以來許多人的誤解！如果可以這樣推論，那我可不可推論「近年來，因週休二日，台灣家庭親子旅遊增加，休閒增加了，所以學生壓力減少了」？當然不可以。我不敢說過去十年國中升學壓力有減少，但是部份人士若是為了一綱一本主打「十年來補習班成長五倍，所以學生壓力大幅增加」的論點，實在是不負責任。教改牽涉的部門領域既多且廣，補教業縱有通天的本事，充其量可能部份是教改政策受益者（有些是受害者），說「補教業是教改失敗的兇手」，未免太過抬舉補教業了！
而教改真的失敗嗎？這也是見人見智的問題。我認為教改過程是動態平衡，沒有失不失敗的問題，祇有適不適合台灣現況發展的問題。就目前而言，祇要是往「多元價值觀」前進，大方向對了，那就好；其他問題都是需要時間來溝通，透過「客觀研究分析」與「審議式民主」的對話，如此對台灣才有正面幫助，台灣才能永續發展。讓人痛心的是，一向秉持公正與客觀的《天下雜誌》也缺乏嚴謹客觀分析，竟然於2006教育特刊中「從數字看教改報導說：教育鬆綁，快樂學習，卻讓補習班成長五倍……」，也將「十年來補習班增加五倍」的論點變成教改檢討批判之聲，這樣的論述實在與事實相差甚遠。您知道嘛？雖然十年來補習班增加五倍，但升學型態（文理類別）補習班總年產值卻減少數十億；事實上，「教改」已讓重考班市場幾乎已快沒市場了。當然，教改帶來的多元價值觀，則讓技藝類補習班增加1901家；但這是對社有正面意義的，我想這一點應是大家更應重視的現象。本文就將一些事實與數據，提出說明，供給各位先進參考。
首先，升學壓力跟「學生惡補率（學生「無自主學習選擇權」與「在非法地點上課」）」有關，但是與「學生良補率（學生有自主學習選擇權）」和「補習班的家數」是兩碼子事，這是事實，媒體為民喉舌與部份人士為其特定利益，總不能毫無「客觀研究」就隨便亂講！再者，影響學生補習率的因素有：文化（社會階層、次文化）、社會（參考群體、家庭、角色與地位）、個人（年齡、職業和經濟狀況、教育程度、補習班的類別）、心理（動機、信念）等各種因素，也不能直接就和「升學壓力」劃上等號。我想，最重要的是「學生是否有自主學習選擇權（良補）」，這才是教改應該去關心的問題，而不是補習班數目增加與否。長期以來，許多人對補習班的誤解，或許是大家對於台灣補教業50年來的變遷不甚瞭解，分不清「良補」還是「惡補」所致。以下，讓我分二個時期，對台灣補教業作一些簡要說明：
■1998年以前：
本時期最重要的現象有兩點：1.未立案補習班比合法立案補習班多數十倍。2.正規教育（學校）之非法惡補充斥。
先說「未立案補習班比合法立案補習班多數十倍」。1998年的統計，合法立案的補習班共有3843家（資料來源：教育部直轄市及各縣市補習班管理系統http://bsb.edu.tw/afterschool/index.jsp，其中，文理類1584家，外語類1155家，技藝類1104家），但未立案補習班，保守估計至少有2萬家（即文理類加上外語類的10倍以上）。之所以如此，當然與人民守法與消費者意識不足有關，而主管機關未有效查辦，更是主因。
至於「正規教育（學校）之非法惡補」，大家應該比較熟悉。就是「學校強迫學生留校收費補習」或「在學校老師家補習」。「惡補」與「良補」關鍵在於「學生是否有自主學習選擇權」、「是否在合法地點補習」及「讓誰補習」。事實上，過去所有的國中升學班（A段班）大部份皆會把學生強迫留校收費「惡補」至晚上，或是放學後至學校老師家「惡補」，這類學生至少占全國學生數3成以上。在這時期，「學校名師」很有影響力，與學校形成特別的利益結構；當時大部份國中「假借許多名義」將學生留校收費超過晚上5:30，甚至將升學班留到晚上9:00，聯考前半年還要到老師家或特別地點到晚上11:00，學生都不敢說什麼。寫這一段歷史，個人感觸很多，我國中時期（1984年）就是如此，我無自主學習選擇權，也不曉得學校與老師犯法，當時學校就是搞「惡補」。
今天，如果要責怪補習班造成升學壓力，那我也可以說：學校也是升學壓力的幫兇。
今日，很多人有「十年來補習班增加五倍，所以學生壓力大幅增加」的印象，就是將「未立案補習班」與「合法立案補習班」、「良補」與「惡補」、「補習年齡別」與「補習內容」，混為一談，未釐清問題，所以才會有誤判。因此，要分析十年教改（1998-2007）的補習班問題，應將1998前的台灣社會「正規教育（學校）之非法惡補的學生量」與「未立案補習班」的狀況一並考慮進來，才公正客觀。
■1998年以後：
本時期最重要的現象有三點：1.未立案補習班合法化與正規教育學校的惡補嚴懲。2.一綱多本讓大型國中名師型態的補習班瓦解，「補習班創業容易」形成許多小補習班。3.技藝類（多元價值觀）補習班實質增加。
截至
為什麼會如此？個人以為：隨著國內民主化進展，台灣漸漸進入法治國家，人民與政府需依法行事。加上各縣市之「補習教育協會」陸續成立，要求教育部（局）要依法查辦，以致惡補的學校或老師就較不敢招收學生（目前都會區外仍嚴重）。因此，學生若有需求，就必須尋求合法的補習班，而合法的補習班是不能強迫學生參加的。另外，又因為教育部（局）要依法行事，一些非法未立案補習班，祇要學生數超過5人，就要合法立案，不然是要停止營業；這些，就是合法文理類與語文類補習班在這十年來「看起來成長快速」的原因。但實際上，補習學生的總量可能並未成長，祇是從非法「隱性補習人口（包括未立案補習班與學校惡補型態）」變成合法「顯性補習人口（合法立案補習班）」，枱面下變成檯面上罷了。
接下來談「一綱多本」的效應。其中補教業的內部因素是：補習班經營技術越來越成熟，各種連鎖品牌的出現，競爭非常激烈，因此需做更多「客制化」的服務，才能滿足學生家長的期待；補教業的外部因素則是：政府實施「一綱多本」之後，因各校版本不同，「基測」命題活潑，在競爭激烈的情況下，補習班已無法像過去一樣，以一位名師、一套教材來滿足所有學生，因此出現非常多的小型補習班，大型補習班(以國中文理補習班為例)反而較難生存。以上都是讓新的小型補習班存活下來的原因，加上，補習班這行業創業容易，台灣人又喜歡自己當老闆，上班領固定薪水不如創業，因此出現非常多小型補習班。「大型補習班解構，而小型的安親型補習班則大幅增加」自然也造成帳面上「補習班數量」的增加。但「補習班數量」不等於「補習總人口」增加。事實上，以上述「客制化」的這個特色，「小型補習班增加」這個現象不但不應被責怪，反而是件值得鼓勵的好事！
最後，統計數字顯示技藝類補習班增加了近2倍（1104家增為3005家），這倒應該是貨真價實的增加。而這正顯示多元價值觀已在台灣社會生根發芽，有何不好呢？反而值得鼓勵，技藝類補習班包括音樂（如朱宗慶打擊樂）、舞蹈（如雲門舞集兒童律動是身心靈平衡的課）、游泳（Y.M.C.A.）、電腦（如巨匠）等，這些服務內容都是拜教育改革之賜與台灣邁向國際化、多元化趨勢，才越蓬勃發展，因教改就在推動從「一元價值觀」到「多元價值觀」，所以屬於多元價值觀技藝類型補習班就實質增加，祇是十年來才增加近2倍而已，這才是值得一些反教改人士所應關心的問題，而非現今反一綱多本，並提出「十年來補習班增加五倍，所以學生壓力大幅增加」的莫須有指控。國家之競爭力，乃在我國人民多元自主學習之習慣，這可由多元的學習機構（包括：補習班、社區大學等）的多元開課量與質來看出一些端倪。
■展望：
我想，透過上述的說明，大家會較瞭解補教業了。補習班存在一定有他的原因，對社會國家進步自有貢獻之處，不要隨便就說他的不好；如果真的不好，積極的方法是輔導他們朝向進步的方向改進，消極的方法則可以管制補習班立案。全面抺黑補習班，對台灣的發展並不是好事。
另外，台灣補教業正進入一個非常大的轉型期，也請政府與各位關心教育的先進，能以正面理性的態度來面對。事實上，補教業算是「知識產業」的一種。目前，非常缺乏對補教業的相關學術研究，至今國內學術論文不超過20篇。在此，請大家關心這個占1000億產值的補教業；例如，是不是該研究一下：政府單位（教育部、經濟部、勞委會）如何協助補教業的轉型。否則，補習班未來的十年，會越關越多。由於大部份補習班至今缺乏提供「多元價值服務」的技能，甚至，若部份縣市回到一綱一本，將更加速小補習班的關閉。
補教業該如何轉型？應可參考日本補教業的發展趨勢，例如「個別指導（這類型是符合教改要的方向，全力帶好每位學生）型態」、「教室像電院的佐鳴公司See-Be（http://www.sanaru-net.com/see-be/index.html）」。若從積極面看，這些參考可做為教育部國教司與中教司教改政策推動的助力。過去，教育部僅社教司在與補教業溝通，對台灣整體教改推動，實在無法形成「綜效」。由於台灣教育界缺乏「教育產業價值鏈」上、中、下游的研究（註：上游：教育政策與官方單位，中游：學校，下游：補習班、數位學習業、親職旅遊等在分配學生放學後時間的行業）。事實上，對經濟部而言，台灣補教業可國際輸出至中國、香港、新加坡、馬來西亞、越南等國，會提昇台灣的經濟成長。對勞委會而言：可開設職訓課程，也能降低失業率。這一方面，各位先進若有興趣，非常歡迎您的批評指正。特別感謝高雄市教師會政策研究中心任懷鳴老師的指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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