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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流社會撼動日本

作者:張漢宜 2006.03.15 第342期

《下流社會》一書去年在日本出版,就像說中日本人心事般的引起廣大而熱烈的討論,在泡沫經濟後「失去的十年」中,日本社會默默分流;一個中產消失的「M型社會」已在日本漸漸形成。

今年二月,由知名建築師安藤忠雄打造、集結近百家名牌精品店進駐的「表參道之丘」盛大開幕,是日本開春的首樁盛事,連小泉首相都來致賀。

入夜後,打扮入時的情侶沿著二五○公尺長的LED光雕外牆漫步,壯觀的七彩斑斕,跟不遠處的「六本木之丘」相互爭輝;然而,這充滿時尚感的閃耀光芒,卻照不亮公園裡愈來愈多遊民的夜。從不景氣的十年走來,日本,正在「上下分流」。

當全球正因欣見日本經濟復甦而振奮,日本卻不被目前的短期成長沖昏頭。除了探討經濟成長是曇花一現或真的坦途在望,從去年下半年以來,「下流社會」也成為日本學者與媒體熱烈討論的議題。

社會觀察家三浦展去年九月出版《下流社會》,首度引爆這個話題,兩個月大賣四十萬本,迅速衝上日本亞馬遜
網路書店銷售榜首。

他所謂的「下流社會」,並非單指低所得的貧民,更泛指溝通能力、生活能力、工作意願、學習動力普遍低落的年輕世代,這些人沒有進步的企圖心,終將從中流階層淪入下流社會。

今年一月底,管理大師大前研一的重量級作品《Lower-Middle的衝擊》,更以國家財政與經濟結構的層次,直指「日本社會正往下流動」。加上媒體紛紛針對這個議題大幅報導與探討,使得「下流社會」在日本沸沸揚揚。


 

經濟面:
大前研一:日本邁向「M型社會」

「日本正邁向『M型社會』!」大前研一引用厚生勞動省的統計數字指出,在泡沫經濟後「失去的十年」中,日本社會默默分流;有錢人愈來愈有錢,中產階級卻逐漸向上下移動,而其中大多流向低收入的底層。如此,形成左右兩端高峰、中間低落的「M型社會」。

為了了解日本中產階級的流動現象,大前研一將原本以「年收入六百萬日圓」(約一六五萬台幣)定義的中產階級,上下細分為兩個階層:「年收入三百萬到六百萬日圓的Lower-Middle(中低階級)」與「年收入六百萬到一千萬日圓的Upper-Middle(中高階級)」。

再根據厚生勞動省的「勞動經濟分析」數據,對照一九九二年與二○○二年的日本國民年平均所得的變化,發現上述趨勢。

社會面:
飛特、尼特、單身寄生族興起

除了所得數字之外,日本年輕人的鬥志,也正向下沉淪。
根據日本內閣府「國民生活世論調查」的數字,在二十到三十四歲年輕族群中,認為自己在社會上居於中間階層的人,十年來掉了近十個百分點;而認為自己屬於「下層」階級的,卻增加了一三.三%。

有三個族群,是日本學者近年來熱中討論的對象:
一、尼特族(Not in education, employment or training,NEET):沒工作、沒上學、沒受訓,典型的「米蟲」。

二、飛特族(Freeter):只想到處打工兼差,不願找正式工作。

三、單身寄生族(Parasite single):成年子女仍跟父母同住,以節省房租與生活費,收入卻大多拿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。

三浦展指出,這群人迷戀「3P」:個人電腦(PC)、行動通訊(Pager)、遊戲機(Play station)。他們跟外界溝通以及追求娛樂的方式,都是透過科技產品與
網路,久而久之,遺忘了人與人接觸的溫度。

這樣的年輕人愈來愈多,導致日本生產力與競爭力下降。
日本經濟研究中心預估,團塊世代退休之後,二○一○年,日本將減少一二三萬名工作者,GDP將減少九.五兆日圓(約二.六兆台幣)。而日本政府則統計,二○○四年,日本飛特族高達二一三萬人,尼特族六四萬人,單身寄生族更高達一二二一萬人。

比起年輕人,更慘的,是中產階級。年過三十,好不容易成了家、爬上小主管的中產階級,他們面對的,是怎樣的人生?薪資愈來愈少,房貸與子女養育費依然沉重,形成更大的生活壓力。

遊民現象,是後遺症之一。「終身雇用制」與「年功序列制」的崩毀,加上日本經濟泡沫之後,許多
企業倒閉或裁員,原本好不容易爬到中階的日本人一下子失業。

但由於一生只待在一家公司,無其他專長可另謀職;即使是同性質的公司,別人早已卡位,也沒有自己可以插進去的位置。日本人的自尊心強,無法放下身段做比以往低下的職位,難以重頭開始,造成他們寧願放逐自己,露宿公園的藍色帳篷,跟其他境遇相似的天涯淪落人互相取暖。
今年一月底出刊的日本財經雜誌《鑽石週刊》,以「上流社會vs.下流社會」為封面故事,探討「一個日本,兩個世界」。

從日本網路新貴「六本木族」富裕奢華的生活,對照窮人人數增加、收入減少,導致「百元商店」、「唐吉軻德」等廉價商店大行其道,公園的遊民人數也愈來愈多。今年一月,大阪警方甚至首度強制拆除公園的遊民帳篷,引發抗爭。

消費面:
百貨業績直落,網路
購物日盛

往下流動的社會,也造成消費習慣與
企業營運方式的改變。

根據日本百貨店協會的數字,日本全國百貨公司的總營業額,從一九九一年的九.七兆日圓,掉到二○○四年的七.八兆,幾乎整整少了兩兆日圓。其中流失的消費力,轉移到網路
購物、百元商店。

此外,企業經營也產生連帶影響。日本有九千萬手機用戶、行動
上網亦普遍,為了節省成本與迅速接單,網路開店從電腦跨足手機,蔚為趨勢。日本經濟產業省估計,日本行動電子商務的市場規模,將在三年內暴增一倍,從二○○四年的九七一○億日圓(約二六五七億台幣),飆升到明年的一兆七七六○億日圓(約四八三○億台幣)。

從「利益差」到「希望差」
無論從客觀數字或主觀認知,日本的確開始陷入「下流社會」的危機。大前研一是從國民收入來看,所比較的是因利益所產生的差距導致社會分流;而三浦展是從個人的認知差距來看,日本年輕人產生「希望差」,認為「反正再怎麼努力也沒有用」,因而陷入絕望,甚至放棄自己。

收入所得的差距,可以憑著個人努力與政府制度來補強;然而,對於放棄自己的人,如何讓他們重拾鬥志?

最近似乎有轉機。日本厚生勞動省的調查顯示,二○○五年民間企業月薪平均增加三九○四日圓(約一○八五台幣),大學畢業生基本薪資也微升○.七%,成為二○.二萬日圓(約五.六萬台幣)。

《經濟學人》封面那一句「旭日又東升!」(The sun also rises),點出日本熬過十多年的景氣低迷,終於從財政負債、通貨緊縮中慢慢復甦。在經濟泡沫的教訓之後,日本企業開始學會在危機中的生存之道,不僅生產力提升,就業機會也逐漸增加。

然而,這十年的不景氣,讓日本社會的中產階級與年輕人,在不知不覺中上下分流。

除了可用數字衡量的國民所得產生的「利益差」之外,心理層次的「希望差」也讓鬥志逐漸萎靡。

在中國與印度經濟迅速崛起的擠壓之下,日本縱使再起,是否還能重現往日風華?今春初綻的櫻花,俯瞰著花樹下席地飲酒作樂的日本上班族,無從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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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alexandrosle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